孙亚玲：说说陕西好人赵启成

十一月的第一天，《作家摇篮》杂志社一行十人就走进了秦巴明珠城市——安康。

一条汉江，横亘在安康，提携了巴山和秦岭，连接着南方与北方的水域。车子沿着汉江在早阳镇早包路上缓缓地行驶着。江面宛如一条闪烁发光的碧绿绶带，缠绕在秦岭脚下。江水绿绿的，似乎有人为它披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纱，我不敢大口呼吸，生怕一不小心吹破了它。阳光照在渔船犁过细碎波纹的江面上，既像给江面铺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，又像铺了一床绿缎。一只小木船悠闲自在地飘在神滩窝子渡口的江面上，渔人撑着木槁唱着二黄小调，我能想象得到，他打的不是鱼，是幸福的岁月，是满足的日子。

如果说安康是镶在秦岭的一颗明珠，那早阳就是嵌在安康的一片星星，如果说早阳这片星星璀璨而耀眼，那陕西好人赵启成就是盘旋在早阳这片星星里夺目的一颗。

披着黑色的外套，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衫，一双安踏运动鞋，站在左湾村神滩河边的安置房楼下，赵启成远远地就招呼着大家，用左手给大家递着烟，我看到写在他脸上的都是开心和幸福。

他说：十岁的女儿在早阳镇上小学，课本、学杂费都不用自己掏，中午还有饭吃。他和爱人在山上喂着10头肉猪，两头产崽的母猪，不算因病死去损失的那头母猪，今年收入肯定超过10万元。

赵启成说：镇党委席鸿冰书记总来看望他们，经常询问他是否需要政府提供帮助，总是操心着他喂养出栏肉猪的销路。

他还说：现在党的政策很好，他和老婆吴丛霞两人虽然每人都只有一只左手，但两个人加在一起也是一双手，不等不靠，不给国家添麻烦，贫困户的帽子戴着实在别扭、沉重。

20多岁时，赵启成离开了家乡安康，前往新疆，在一个煤窑打工，不幸右手受了重伤，因为未能及时治疗而坏死，最后不得不截肢。虽然缺少了一只手，但他身残志不残。这是他亲自告诉我们的。说这些话时，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丁点儿的心酸和无奈。

在左湾村刘书记的陪同下，我们一行十余人，徒步上山，到赵启成的养猪场去看看。

这条路坑坑洼洼很不平整，来来回回的以“S”形绕着山体向上延伸。赵启成肩上扛了一大蛇皮袋子黄豆，愈发显得瘦小。他看我穿着高跟鞋爬山，便让同行的美女老师拉我一把。在拐弯处休息时，他对我说：“你们关中人，把我们称山里人。说我们出门不是一根扁担，就是一个背篓，走路脚抬得很高，有时为了鼓劲，还爱大声喊号子……”

我因为上坡太费劲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回过头，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，算是道歉吧。

坡陡路瘦，他一只手连架子车也拉不成。往日里粮食呀、饲料呀、蔬菜呀，一应日用物品只能靠扁担挑、竹篓背。有一年冬天下雪结冰路滑，他背着一篓红薯上山，不小心摔倒了。一个人一只手实在把70多斤的筐子背不起来。忍着伤痛和寒冷，硬是坐在半山腰等着。老婆在山上“家里”咋样都等不到他，就拄着一根木棍来找了，这才把他连拉带拽地扶起来。夫妻二人满身都是雪和泥，四目相视，尽是泪水，哭过后，又互相搀扶着向山顶爬去……

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。再难，还得过啊，穷日子得靠自己改变啊……

我们来到他夫妻二人经营了多年的猪场。

一排五间红砖房，是他俩花了三个月时间，一块砖一块砖背上山的，又一块一块垒起来的。一溜水泥猪舍，也是他们夫妻二人一砖一砖建起来的。

一行人坐在打扫得干净敞亮的水泥院子里，天空一碧如洗，好像蓝宝石一样，蓝得要命。一团团白云像弹好的棉花，飘浮在空中，慢慢地荡悠着。

赵启成的秋收，是写在他挂满木棍上金灿灿的玉米穗子上的；

他的秋收，是盛在他晒在砖堆上金灿灿的菊花蒲篮里的；

他的秋收，是装在他“家里”又红又圆的红薯山堆里的；

他的秋收，是映在他被岁月印满皱褶但不畏艰难的古铜色脸上笑容里的。

花鼓打起来，民歌唱起来，欢快的笑声荡漾在山谷间。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，圈里的肥猪哼哼叽叽，吃得饱饱的芦花公鸡追逐着大红冠子母鸡，院畔冒着热气煮红薯的铁锅滋滋地响着，一缕缕香气随风飘来。看我盯着一大锅蒸红薯正在发呆，赵启成的老婆吴丛霞走过来，说：“这是喂猪用的。如果生吃，不但拉肚子，营养还不能完全吸收。”

乖乖啊，我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，眼睛瞪得老大，赵启成家喂猪的红薯，不但是他们夫妻二人施用家肥亲自种植的无公害，无污染食材，喂猪时还得洗去泥巴，蒸熟了再给猪吃。

秋高气爽，天高云淡。千枝万枝的红叶，愈是远观，愈红艳。远远看去，就像火焰在山涧滚动一样。眼前大山间葳葳蕤蕤的灌木丛，层林尽染，荪花乳白，红叶漫坡，菊花伸着黄黄的脑袋迎风摇摆，一副秋色饱满的油画铺展在面前。

秋风微动，凉丝丝的，温软地抚摸着人面，吹拂着花草树木。深黄的橡树叶子逐渐稀疏，在秋色里显示着它的孤傲，眼前的赵启成和它一样，也是那种不需要任何点缀和装饰的洒脱，还有那超脱世俗的坚毅与安乐。

纯洁的，红透满山的黄栌树叶，正如赵启成那一尘不染的明镜般赤子的心，那岁月如歌的温婉心境，经受着一年又一年岁月的磨励、寒霜的敲击。他坚强如面前的大山。日子的艰难困苦，生活的惊涛骇浪，他从容如磬。时间的年轮向他诉说着过往的心酸和无奈，然而，他倔强地与命运抗争着，心中的那团火焰总是在尽情地燃烧，凝聚着满腔的激情，保持着自信与不屈。

他，赵启成，如一棵成长在秦巴山上的大树，饱蘸季节的风霜雪月，坚韧、乐观与执著，满怀豪情地绽放着生命的绚丽画卷。

作者：孙亚玲，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，现任陕西省散文学会创联部主任、《作家摇篮》杂志主编。曾先后在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和西北大学作家高研班学习。出版散文集《太白烟雾》《一轮明月映秦岭》，长篇小说《回家》。